四十二、归去（上） (1/2)

一回云浦山庄，萧逸峰便去找慕容馨，将秦菀青的那一颗丸药给母亲看。慕容馨倒是将丸药中所含的药材大致辨识了出来，但仍有几味药尚不能确定，而这几味药却是这解药配方的关键所在。慕容馨摇头道：“我年轻时对用毒之术颇为不屑，也不曾好好学过。这药有些古怪，你是从哪里得来的？”

因事关重大，又怕给秦菀青引来祸端，萧逸峰并未将事情全都告诉母亲，只道：“我有一个朋友多年前被人所害，中了一种怪毒，每日需服此解药来减轻痛苦。我见她情形可怜，便想替她去找解毒的办法。只可惜，至今我还是束手无策。”

见萧逸峰回家后直到今日才对她提及此事，慕容馨隐隐猜到，他口中的“朋友”很可能就是今日来访的秦菀青。见萧逸峰不肯透露其身份，慕容馨也不点破，只是问道：“这种解药她服了多久了？”

萧逸峰想了想，道：“有十多年了吧。”

慕容馨道：“药里的成分我虽辨不全，但这类解药的道理大都是一样的。服下之后痛苦虽能减轻，可是体内的毒素却越积越多。这十多年下来，她的身体必定大大受损，想要彻底解毒怕是十分困难了。”

萧逸峰心中一沉，又问道：“我若是去问外公，会不会有办法？”

慕容馨摇头叹道：“我也说不准。若是刚中毒时就去找你外公施救，想要解毒并不难。可是如今她中毒已有十多年，毒素早已侵入五脏六腑，想要祛除谈何容易？你外公虽擅长毒理，却也不一定有把握。除非施毒之人自己将毒药与解药的方子拿出来，参照着这些，或许还有希望。”

萧逸峰心中的希望渐渐泯灭。且不说秦菀青根本不知下毒之人究竟是谁，纵然真的找到了，那人又怎会好心地帮她解毒？外公慕容懿精于此道，潜心研究多年，素有“毒王医仙”之称，若是连他都没有办法，再找旁人也是无用。想到秦菀青一生都要受这毒的操控与折磨，萧逸峰心里便是说不出的难过。

到了秦菀青房中，萧逸峰将药丸还给她，又把母亲慕容馨的话转述了一遍。原本还抱有一线希望的秦菀青凄然一笑，道：“我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。这几年来，一有机会我就会去暗中寻访长安的名医，他们也都没有办法。不过，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，倒也渐渐习惯了，也不会觉得有多难受。萧公子，无论怎样，还是谢谢你这样为我费心。”

萧逸峰道：“虽是如此，但毕竟不是我外公亲口说医治不了。我既然说过要帮你，那就一定要帮到底。秦姑娘，你放心好了，我过一阵子就去凤鸣岛找我外公，他一定会有办法的。你且在长安等着，只要一有解毒的法子，我便去找你。”

想到萧逸峰为帮她解毒，不惜远赴千里之外的凤鸣岛，秦菀青心中感激，含泪道：“这本是我自己的事，却给你添了这样大的麻烦……”

萧逸峰笑道：“凤鸣岛虽远，但过一阵子就是我外公的七十大寿，就算没有帮你解毒的事，我娘也一定要让我去拜寿的。到时候，不过是顺便问一问解毒的事，并没有什么麻烦的。”

虽知萧逸峰是有心宽解她，但秦菀青倒也真的稍稍安了心，道：“我手中的解药不多了，明天一早，就必须要启程回长安。萧公子两次相救的大恩，菀青铭记在心。日后萧公子无论有什么吩咐，菀青都定当万死不辞。”

萧逸峰微微一笑：“这些事情以后再说。你在长安受他们控制，处境定是十分不易，凡事还要自己小心才是。”

此时天色已晚，萧逸峰说罢便回自己房中去了。秦菀青站在门前目送着他远去，夜风虽冷，她却只觉得心里有种久违的暖意。直到萧逸峰的身影完全隐没在茫茫夜色中，秦菀青才轻轻地关上了房门。她在倚玉楼的卧房虽华美豪奢，却是金玉堆砌成的牢笼，令她恐惧而厌恶，夜夜不得安眠。此时，萧家这间普通的客房，却让她感到舒适而温馨。如果这辈子她还能有幸拥有一个家，那么，她盼望着这个家就是如这间屋子一般的。

这一夜她睡得沉稳而香甜，梦里有着她关于“家”的美丽憧憬。她梦到了萧逸峰。虽然梦中之人的面容甚是模糊，但她知道，那就是他。他拥有着最纯净明朗的笑意，不过是一瞬间，便穿过重重雾霭，驱散了她心底终年不散的阴霾。

次日清晨，天才蒙蒙亮，秦菀青便走出了云浦山庄的大门。路过萧逸峰的卧房时，她曾在门前有过片刻的停留，算是对他的道别。虽然他说过要去长安找她，但可惜她是命如飘萍的女子，经此一别，便不知可否还有机会再见。

想到这里，秦菀青的双眸中有两行清泪倏然滑落。秋风瑟瑟，将泪水流经之处的皮肤吹得有些疼痛，宛如刀割。她转身离去，到大门外牵来自己的马，一跃而上，飞驰而去。马蹄溅起阵阵飞扬的尘土，群山在她快速的行进中渐次倒退，成为了逝去的风景。出了这条山谷，便可见到一望无际的广袤平原。不远处村子里的鸡鸣犬吠之声隐隐可闻，又有几家炊烟袅袅升起，带着让她略感陌生的生活气息。

然而，这样的生活气息又是如此浓郁，她蓦地回想起遥远的小时候，未被拐子拐走时，一家人坐在木桌前一起吃饭的脉脉温情。只可惜那时的她太小，如今她只依稀记得自己曾住在这样的一个小村子中，至于这村子在哪里、叫什么名字，她都已经彻底忘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