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、故人从此去 (2/2)

够与她亲近。如今母亲去世，我自请出家为女冠，想用一段时间，在宫外的道观诚心为母亲祈福。母亲子女虽多，但咸宜姐姐已经成婚，寿王、盛王两位哥哥现在又都有了官职，只有我是个闲人。而且，我知道父皇一直思念着母亲，若是能做些什么为父皇宽一宽心，也不枉父皇一直以来对我的疼爱了。”

大唐自立国以来，就奉道教为尊，贵族女子出家为女冠渐成风尚，公主曾在观中修行过的也不在少数。李隆基素来喜爱灵曦的美丽聪颖，如今见灵曦又如此懂事，句句话都能说中他的心思，心中倍感欣慰，又想起武惠妃生前对待灵曦的种种不公，感慨道：“难得你有这样的心思。朕这就派人去选一个静谧秀美的地方，为你建一座道观。等你行过笄礼之后再去吧。”

灵曦欣然拜谢，李隆基坐起身来，慈爱的目光中多了几丝歉疚，“灵曦，以前的事都过去了，别怪你母亲，她也有她的难处。宫中女子这么多，看起来是她最坚强骄傲，实际上，是旁人不知道她心中的苦楚。她父母去得早，所以她自幼就被养在了宫里，一个人孤零零的，没有什么依靠。后来她做了朕的妃子，就不得不和其他人争斗、周旋。宫廷争斗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赢家，你母亲赢得了**中至高无上的地位，却失去了内心最宝贵的宁静与平和。你也许也知道些，她之所以与你不亲近，是因为故去的王皇后。宫中的尔虞我诈，本就没有谁对谁错。朕一直冷眼旁观，看着她渐渐坠入其中，心怀愧疚却无法脱身。这些天，朕一直在想，如果早些告诉她，其实朕什么都知道，但却不曾怪罪她，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快地离开朕。”

灵曦默然，不知此时该如何开口。面前这个洞察一切的睿智帝王，此时是这样的忧伤和寂寥。而那个被她称作“母亲”的人，在她的印象中，永远只是一个美艳而冷漠的背影，遥远而模糊。她永远也不会理解，那样一个绝情而冷酷的女子，如何在父皇的心中，变成了温柔而善解人意的爱人。

灵曦不会告诉任何人，其实，她之所以想要外出修道，只是想借此名义走出这生活了十五年的大明宫，看一看那无边无际的广阔世界，看一看这恢宏奢华的宫苑之外，山的巍峨和水的辽阔。武惠妃从不曾给予她任何爱与关怀，这一次，她要让那个冷落了她多年的母亲，给她一次她想要的自由。

武惠妃去世后，延庆殿中的李琦也搬到了宫外的盛王府中居住。这日，李琦入宫向李隆基请安后，便来翠微宫看望灵曦，恰逢李瑁也到翠微宫中看望妹妹。武惠妃的几个子女中，灵曦与李琦最为性情相投，年龄相差又不多，所以自幼便在一处读书、玩闹。李瑁生性良善，从前见母亲偏爱他而冷落灵曦，心中便对灵曦生了几分歉疚，私下里也对灵曦多加关照。

灵曦见二人一起到来，笑道：“平日里扔下我一个人在这宫里，今天倒好，两个哥哥一起来看我了。紫芝，快给寿王和盛王奉茶。”

原本紫芝只在翠微宫中负责修剪庭院的花草，后来灵曦见她清秀可人又聪明伶俐，便让她和云姝、落桑一起近身服侍自己。为李瑁奉茶时，紫芝尚能如平日一般镇定从容，但当她走向李琦时，脚步都变得有些慢了起来。李琦将茶含笑接过，注视着她，轻声说了句，“多谢。”

紫芝此时才后悔，今日穿着的衣衫颜色略有些暗了，头上也没戴什么钗环，只戴着几朵清晨刚刚折下的玉簪花。虽说在公主身边侍奉时装扮太张扬了有所不妥，但今天这样的装扮到底也太简素了些。如此，愈发不敢去对上李琦笑意温然的目光，直到退至灵曦身后，发觉李琦不再盯着自己看时，才抬起眼来打量面前的这个人。

与温柔敦厚的李瑁相比，面前的男子实在是太过耀眼。尽管李琦一直以来都刻意地敛去锋芒，但端起茶杯啜饮时的入骨风雅，举手投足间的潇洒自如，都让他有别于其他寻常人。而对于女子而言，他目光中时而浮现出的自信与温柔更是致命的吸引力，任谁都难以抗拒。

紫芝忽然有些好奇，他平日里在盛王府中过的会是怎样精致而闲适的生活，今后又是怎样的女子，才会为他的生活增添一分让人沉醉的旖旎春意。

李琦知道紫芝一直在看他，便抬头报之以微笑。兄妹三人闲话一会儿之后，李琦发觉李瑁似乎是有话要私下对灵曦说，便称府中还有些事情，起身告辞。

灵曦也不虚留，只吩咐道：“紫芝，替我送送盛王。”

听到公主唤她，紫芝方才从漫无边际的遐想中回过神来，忙陪着李琦走出了翠微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