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二十的晚上，太子前来养居殿拜见皇帝。/p
皇帝对太子的前来有几分意外，问道：“太子来了？你也听说了司空峻败给北境一事么，来龙去脉可都清楚？”/p
“是，”太子颔首，“听说对方使用空城计，司空峻怀疑有诈，便没有继续攻进去，更何况当时兵力已经不足两万人了。”/p
皇帝深吸了一口气，叹道：“莫非北境那帮蛮夷还突然开窍了不成，还会使用空城计来骗我大唐的将士了？”/p
窗外几片落叶飘下，养居殿周围是没有种树的，想必是秋风将别的地方的树叶吹了过来，撒落在此。/p
太子眼神一阵得意，唏嘘道：“那些将士……父皇，有句话儿臣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/p
皇帝有些不耐烦：“朕说不当讲难道你就不讲了吗？少啰嗦，要说快说，朕心里正烦着，说完朕再想办法。”/p
“拥兵自重，”太子试探道：“儿臣怀疑司空峻将军拥兵自重啊。您看，这些年来，司空峻率领神策军打下了多少仗，功高震主，他也不知道收敛一点。这次何钧大人随战，司空峻竟然不听何钧大人的，自顾自撤退了，您说这……”/p
皇帝神色一凛，淡淡道：“可是，司空峻的职位在何钧之上，不听何钧的，倒也说得过去。”/p
太子神色略微不悦，堆笑道：“是是是，司空峻将军的职位的确远在何大人之上，但……但撤退也不是唯一的办法啊，而且竟然无一人反对，荀伯武和马宏哲他俩也没表个态。如果北境和神策军联合起来造反……”/p
皇帝摇了摇头，叹了口气，挥手道：“好了，你今日要说的朕都知道了，好好当你的太子，这些事情不要瞎掺和，也不要随意跟别人说你的猜测，听到了没？”/p
太子有些碰了一鼻子灰的样子，闷闷不乐：“是，儿子知道了。”/p
终于，司空峻还是按照皇帝的意思，于九月三十傍晚回到长安，前往大明宫述职。/p
此去正好两月，眼下正值深秋。/p
乔桦在长安殿中写着一张又一张的书法，看着桌上的宣纸，心情低落，将写好的《蒹葭》又揉成一团，扔在了地上。/p
双蝶连忙放下手中的托盘，行至乔桦身侧，劝道：“娘娘，您也别太急了，将军他一定会没事儿的。”/p
“我希望他没事，可是总有人希望他有事，”乔桦声音中满是愤怒：“十天前，太子才去拜见了陛下，不晓得给陛下关了什么mí_hún汤……”/p
话音未落，乔桦便一阵咳嗽，双蝶连忙端来了温水给乔桦饮下。/p
乔桦用丝绢沾了沾嘴角，“唉……司空峻回来有一个时辰了，我得想办法今夜见他一次，问个清楚。”/p
双蝶抿了抿嘴，颔首道：“是，遂王殿下到时候恐怕也会支持咱们的。”/p
于是，在遂王和双蝶的联络下，乔桦终于在凌晨见到了司空峻。/p
心中还是有一丝酸楚，她曾说要在城楼上看着他每一次凯旋，但总是天不遂人意，没想到这次竟是战败而归。/p
月华如乳似烟，悠悠然照在两人身上。司空峻这两个月又疲累了许多，虽然看不出来是否清瘦，但双眼里的疲惫之色却是越来越重了。/p
乔桦有些心疼，关切道：“为何，为何这次有了何钧的协助，反而还失败了呢？”/p
司空峻叹了口气，“我……其实我是故意战败的。”/p
一语将乔桦惊骇得睁大了眼，似乎眼前这句话根本不出自于司空峻的口中。乔桦几乎要冷笑出来，但目光仍然诚恳而真挚地望着司空峻，问道：“你一定有苦衷了。”/p
听得乔桦没有直接问“为什么”，司空峻的神情有了一丝安慰，淡淡道：“因为没了北境，大唐便没有了最大的威胁，到时候对于陛下来说，我就是可有可无的了。”/p
乔桦心中一颤，已经有了答案，叹道：“陛下有两忌，一忌为母者把持朝政；二忌为臣者功高震主。若是一举将北境拿下，恐怕……飞鸟尽，良弓藏矣。”/p
司空峻点了点头，“还好你能够理解我。”/p
乔桦脸上憔悴地笑了笑，“难道我还会来嘲笑你么？”/p
“都是何钧，偏要一意孤行，”司空峻心中忿忿，“他的军队被北境包围，只有自己突围出去，当然让神策军在外围就损失了一大半。”/p
乔桦被月华映着的面庞亦显现出微微的愤怒，道：“领头的尚且如此，难怪当初襄州酒馆的老板会说出那样一番话，乱世就是这么来的……”/p
说到这里，两人皆不再说下去，乔桦誓言要替司空峻报仇，虽说司空峻百般劝阻，并且最终乔桦答应司空峻不会冲动，但乔桦眼中还是有一丝愤恨的神色，在深夜的月光下，让人更加寒冷彻骨。/p
十月初二的下午，乔桦便因着思索何钧的事情而闷闷不乐，只好翻着贵妃榻小桌上的一本《史记》，闲闲品读。/p
然而，随手翻了几页，尽是翻到讲王朝灭亡的地方，乔桦便索性闭目养神片刻，拿过手边的长笛，无精打采地望着窗外的秋景放空。/p
双蝶淡然劝解道：“娘娘，您若是心情不好，便吹一吹长笛吧，听着笛声，可能心情会好许多呢。”/p
乔桦点了点头，轻轻吹起长笛，一阵清越悠扬的笛声便从长安殿的正殿缓缓送出，越过高墙，传到长街上。/p
只是乔桦没有意识到自己吹的是如此伤感的曲目。/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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