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8.交心 (1/2)

几个丫鬟窃窃私语，浑然不知身后数步内站着的沈翊和忍冬。

忍冬要出声呵斥，被沈翊举手拦下，静了一瞬，直到听不出什么稀奇新鲜，才提脚跨步，往沉勤院的方向走去。

而那几个丫鬟赶紧噤声站起，躬身而立，一副在背后嚼舌根被抓了个现行的后怕，但见沈翊离开，又安心地舒了口气。

可沈翊不骂不代表忍冬不骂，“你们是活腻歪了？还是闲得发傻？小姐姑爷的事也是你们能说的？你们几个，把毓雪院里里外外全部打扫干净，如若让我再听到一个非议之字，你们就等着哪家勾栏院收了吧。”

沉勤院，书房内，水雾袅袅，沈宗腾坐在木椅上，膝盖上盖了张薄薄的毯子，看到沈翊进来，也不出声，只是对着对面的椅子，抬了抬下巴。

沈翊坐下，看到父亲正在摆弄一套精致的茶杯，水洗过三巡，碧绿的茶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，沈翊端起一杯，在鼻端下嗅了嗅，慢慢地饮啜了起来。

“如何？”沈宗腾问。

沈翊放下茶杯，笑道：“好茶！清而不淡，余甘中带了点甜。”

沈宗腾微微一笑，给自个斟了杯，慢慢地饮了起来。

酒过三巡才开始谈正事，茶过三杯才进入正题。沈翊不慌不忙，她在等着沈宗腾开口，沈宗腾也不慌不忙，他在酝酿着，准备开口。

“小时候，我的一言一行，都是在你奶奶地控制之下，食不言寝不语，穿什么吃什么，一日之事均定在某时某刻，任何事情都是她事先设定。如果我有任何不遵守的地方，管教的嬷嬷会很严肃地提醒，甚至请出惩罚，如果我抗命，嬷嬷便会告知你奶奶，对我的责罚便会加倍。那时，我恨透了那个嬷嬷，被罚的时候总是在想用什么办法能除去她，免得她一双精明的小眼总是阴魂不散，还恶毒地诅咒她最好哑巴了，才不去告状。后来，长大后才明白，即便没有那个随时都会告我状的嬷嬷，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在身边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，因为是我母亲要掌控我的一切，而绝非那些下人。”沈宗腾道。

沈宗腾突然的一段话，让沈翊事先设定好的措词应对，竟全都运用不上，不禁有些傻愣。

沈翊的奶奶沈太夫人，在沈翊还没有记忆的时候便去世了，沈翊对这位奶奶也只是遗像上的那点印象，其他无从得知。

沈夫人因为早些年的一些恩怨，也闭口不提沈太夫人，妤夫人也很少提起，沈太公和沈公更不会无缘无故说起，所以沈翊对她了解得很少。

“小时候，是因为没有能力反抗，即便十分不情愿，可不愿意被惩罚或者看到母亲伤心失望的模样，便拼命地去做到母亲预想的样子。可随着年岁的增长和见识广阔之后，就越加不想陷入这种别人设计好的路子里面，感觉自己就像只提线木偶，没有内心不能独立。所以后来，我越发的叛逆，不再听从母亲的安排，连自己的婚姻，都是自作决定选择。”沈宗腾的目光幽远，似乎在回忆当年为了摆脱沈太夫人控制的一切，做了多少“抗争”的勇事。

“可我过舒坦了，母亲并没有就此甘休，她对我鞭长莫及，可对于沈家内院的事，却在她的掌控之下，所以你奶奶把她对我无法掌控的怨恨，通通发泄在你娘的身上，处处刁难挑错，让你娘遭受了好几年的委屈，直到生下了你。”

沈翊能想象得到，沈夫人不是婆婆首肯的媳妇，嫁进沈家又生不出一儿半女，恐遭非议和婆婆的为难，日子辛酸可想而知。

沈宗腾又道：“所以我时常在想，你小时候我也对你百般苛刻，一有达不到要求，便棍棒跪打，你本是个女儿，却要你像个男儿，你所有的一切，都是以一个男儿的标准来要求，我这样做，又何其与你奶奶相似。”

沈翊一怔，她倒没有想过这种联系，沈公对她严格，因为她是沈家唯一的孩子，将来的家主，势必不能等同于其他人。

“如果没有父亲小时候对翊儿的严格，怎会有今日的我。”沈翊道。

沈宗腾轻叹着说：“是，任何事情都有两面，在孩子无能选择什么是对错的时候，父母高瞻远瞩替他做决定，也许是对孩子最好的，可这把握的度，又有几人能在爱的名义之下，能掌握好分寸呢？”

“你奶奶要掌控我的人生，从家业婚姻到穿衣吃饭；我要掌控你，从喜好言行到丫鬟郎君，无一不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。就连叶敬，我也想一并控制着，甚至到他的所思所想。”

沈翊静静地听着。水已经沸腾，冒出大大的水泡，这样的水已经不适合再泡茶，泡茶最好用烧至冒蟹眼的水。

隔着水雾袅袅，沈翊看沈宗腾有些朦胧，这样的父亲她有些看不懂。以前的沈宗腾，总是雷厉风行，果断而坚毅，心思缜密又不失计谋，每当沈翊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，她总会第一时间告诉父亲，而经父亲点拨而茅塞顿开，沈宗腾在她心中的形象，如同无所不能的神。

可这些日子以来，沈夫人的离家出走，让沈宗腾如此睿智的一个人，也会干出枯坐一夜的傻事，还有此刻。

“所以，我像你奶奶，你亦像我。翊儿，你是个不容易相信人的人，可一旦信了，便会交心，可别人一旦有让你不信任的地方，你的心便会全部坍塌，你甚至会想着摧毁那个辜负你信任的人。”沈宗腾说着，倒了壶里的水，重新加了生水来烧。

沈翊怔怔地坐着。来沉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