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.金玉 (2/2)

杏果将一枚石榴样式的红玉髓坠子在她耳上比了比，轻声笑道：“宝二爷的玉是个隐士高僧相赠，薛大姑娘的金项圈就是个游方神道相送，两个人正如那戏文里写的天赐良缘，再好没有了。”

王熙凤掌不住笑了：“就你会说嘴取笑。这话你往老太太二太太跟前说去，保管能讨个彩头回来。”

杏果不解：“二太太也罢了，只怕是遂心愿，说不得就赏我两件她年轻时候的颜色衣服——说起来不知情的人都说二太太是个活菩萨，我瞧着二太太也将自己当了个活菩萨，只会赏人旧衣裳，仿佛她穿过就沾了仙气儿，也不知是能救命还是怎的——可老太太怎么能喜欢，能赏我什么彩头？”

“赏你？赏你一顿嘴巴子吧。”王熙凤最后择了一对黄玉的银杏叶耳坠子带了，笑道：“别说嘴了，且瞧热闹吧。”

便带了杏果和香梨往邢夫人处请安去了。

平儿本在内间整理床铺，依稀听见主仆两个笑语如珠，说着什么讨赏，衣裳之类的话语，秀美的脸上便带了一点愁色。

打小她们平安喜乐四个一起服侍王熙凤。姑娘出嫁前两年，却又自己从下人里择了两个小丫头带在身边。

从前还好，嫁入贾家这几年，姑娘与她们竟似越发疏远了。

二爷是个fēng_liú的性子，从前也爱与她们几个说笑。

凤姐怀巧姐的时候，便将她开了脸。

如今香梨杏果都年岁长了，越发得用。那几个都嫁了人，只有自己，做着个没名没分的房里人，还不如刘、金二人，不知以后终生怎样。

正自有点发呆，丰儿便跑进来道：“平儿姐姐，二太太打发金钏儿姐姐亲自来拿单管库房摆设的账本子。”

平儿这才回神，她忙抹了抹自己百福裙上的皱褶，笑着迎出来。

金钏儿虽在王夫人跟前儿得脸，但王夫人是个外宽内忌的性情，身边人谁不晓得。故而金钏儿从不敢着意打扮，头上不过簪着几朵烧蓝钿花。如今她一眼瞧见平儿穿了件半新的灰鼠褂子，头上更插着两只从前她未瞧见的莲花竹笙样式的金钗，一打眼便如同主子奶奶一般，心里就有点泛酸。

也是如今王夫人与王熙凤貌合神离，身边人自然也上行下效。

金钏儿毕竟是王夫人身边的大丫头，王熙凤跟前儿她不敢说嘴，只对着平儿还是敢刺儿两句的。

“平姑娘通身气派，不知道的以为是新姨娘呢。也是，二爷二奶奶疼你，跟新姨娘也不差什么。”

平儿听了觉得刺心，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，轻轻拂了拂被风吹散的碎发：“二奶奶疼我们都是一样的。不过到底不比金钏儿姐姐，在二太太跟前当体面差事，日后自然能落得个极好的去处。”

金钏儿有点掉脸子。她如今已经十八岁了，要是贾珠还活着，以她在王夫人跟前儿的得脸，自然是有去处的。可惜如今贾珠不在了，贾宝玉才十二岁，她只怕王夫人不肯将她给宝玉，随便配个家下人，岂不是作践了她？

两个人话不投机，只是硬邦邦的又说了两句，金钏儿便拿了账本子去了。